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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天(1V1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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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念进门,立刻被满桌的食物晃了眼。
      打包盒上印着昂贵的私房菜logo,在餐桌上一字排开。起码十个菜,清淡的,麻辣的,糖醋的,一应俱全,甚至连汤都有叁份,还在冒着热气。
      林念皱着眉,不可思议,“几天不见,你成饭桶了?”
      江淮靠在沙发上,不咸不淡地嗯一声,“饭桶吃完了,给你剩的。”
      明明动都没动过。
      林念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安静地坐下来拆了双筷子,交错磨掉不平的木刺。
      其实不大想吃,但她现在没钱了。
      硬饭软吃,反正不从自己腰包里掏钱,能省一顿是一顿。
      她尝了两口,竟然意外地不错。
      或许是家里太熟悉,没有消毒水气味,食物又确实可口,勾起了她久违的食欲。
      江淮打完一局贪吃蛇,又毫无疑问地成了第一名。
      没有人干扰,这游戏索然无味。
      他收起手机,看了她一会儿,拎着钥匙打开门,扔下一句“垃圾自己收拾”,就出去了。
      来了南坪这么些天,倒也没有混熟,只是把熟人招来了。
      江淮下楼,食指漫不经心地勾着车钥匙晃荡,眯眼看见一辆红色迈巴赫停在巷口,顿了两秒,把钥匙收回去。
      用不上了。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不是让我自己过去么。”江淮盯着她问。
      “这不是怕你跑了么。”
      驾驶位上的女人四十来岁,保养得当,面容姣好,长直发,大红唇,不紧不慢地吐字。
      虽然她唇角带着笑意,但是掩不掉眼神里的凌厉,下巴微扬,带着一股天生的傲气。
      “行了,连惠语。”江淮一只手支在车窗边,嘲讽似的哂了一声,“欠着您钱呢,能跑哪儿去。”
      连惠语不理他的讥诮,降下车窗,眯着眼往筒子楼上看。
      “你住几楼?”
      江淮不答。
      “刚看一个漂亮妹妹上去。”连惠语纤长的食指逐层上移,似乎在慢悠悠地数着,“应该是叁楼。”
      江淮眉宇间夹杂着冷淡和不耐,冷声喊,“连惠语。”
      “行了,不逗你玩儿。自己有点分寸就行了。”
      女人关上车窗,收回视线,那点笑意散了个干净。
      “你哥跟林家那女孩儿订婚了,你知道吧?”
      江淮垂着眼,没什么表情,“所以?”
      “所以他要是生下儿子,你奶奶有了孙子,你觉得,江近贤的财产会分给谁?”
      连惠语食指卷着长发,表情漠然。
      近年江近贤的确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起码时不时要管一管他。
      阮文静又是个不管事的,凌进大抵是有了些危机感,找了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巩固地位。
      “现在老太太是喜欢你不假,等过两年凌进让她抱了个重孙,你猜她会更偏向谁?”
      江淮没答,觉得这根本没有讨论意义。
      凌进就算生叁百八十个孩子,不是江近贤亲生的,在老太太眼里,就一个都没有。
      连惠语看他一眼,意料之中似的,换了个问法。
      “或者,你猜她真正喜欢的是你,还是你们江家高贵的血脉?”
      她咬字很轻,“高贵”两个字咬在唇舌间,似笑非笑,觉出几分嘲讽来。
      “那又怎么样。”江淮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接,“不都是我?”
      “如果我告诉你,林家那女孩儿,是你大伯的私生女呢?”
      江淮动作蓦地顿住。
      他的确有个大伯,身体不好,五十来岁,至今未娶,一般在北欧养老,江淮长到这么大,拢共没见过他几次。
      他偏头打量了一眼连惠语的神情,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
      连惠语冷哼一声,“我骗你做什么?你那哥哥从不做没有目的的事,你不知道?”
      如果是真的,那事情的走向就未可知。
      难怪自从凌进订婚宴以后,江近贤就再没催过他回家。
      “虽说凌进不是亲生的,但阮家在政坛上待了那么多年,阮老头子的学生更是遍地,怎么也要给他娘家一些面子。”
      “你呢。”连惠语从后视镜里睨他一眼,不无嘲讽,“你不就沾个血缘关系么?”
      “如果凌进和林家那姑娘生了个‘曾孙’,暗地里流的还是你们江家的血,那你就跟你大伯一样,去北欧养老吧。”
      江淮没说话,眉宇间的冷淡戾气却显而易见地加重了。
      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漆黑幽深,一眼望不到底。
      他没那么爱钱。
      他只是不想让江近贤和凌进好过。
      这是他长到这么大,唯一持之以恒的目标。
      连惠语对着镜子补了个口红,神色恢复自如,又是个漂亮优雅的知性女士。
      “要我说,你最好现在找个机会回去,哄老人家几句,顺着江近贤的意,去把那四年书读了。”
      江淮伸手捏了捏眉心,没说话,抬眼看着窗外。
      南坪这会儿正是盛夏。
      夏日晴天,巷子口的小孩儿蹲在地上玩打板的游戏,一楼的婆婆用收音机放着黄梅戏。
      筒子楼对面的小卖部,一群老大爷正扎堆看别人下象棋,时不时指指点点,惹来一片不满。
      视线上移,一层,两层,叁层。
      穿白裙的女孩儿正费力地往阳台上晾衣服,头发还湿着,在后背晕开一大片深色水渍。
      大约是趁他不在,她都懒得假模假式地帮他把衣服收下来,湿淋淋的衣服往他好不容易晒干了的衣服旁边一挂,雨露均沾。
      还报复性地把两个衣架移得更近了一些。
      江淮看着她动作,胸口里那口浊气忽然散了,眉眼松弛下来。
      连惠语没注意,把口红放进包里,看了眼时间,还有两个会要赶。
      她以为今天谈得差不多了,摁下车锁,慢悠悠开始赶人。
      “上去吧。这两天什么时候收拾好东西,可以叫我,我派司机来接你。”
      林念提着一大袋垃圾下楼,显眼的迈巴赫近在眼前,她却懒得抬头看一眼,擦身而过。细长的眉毛还轻微拧了一下。
      江淮竟然也奇迹般地读懂了她的意思。
      ——“有病吧,停这儿挡路。”
      他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
      少女莹白的小腿在裙摆下发光,身影清瘦纤细,漂亮得像在发光。
      半晌,江淮收回视线,淡声道:
      “我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