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老实人
“这，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公交车司机背脊上的汗都下来了，这个男人他非常眼熟了，跑他们这条线的人对这个男人厌烦的很，车队里也知道有这么个人，跑车的司机建了群，谁拖上他了就下意识的加快车速，并且通知后班车的同事们，自己提高注意力，只求不要处什么大事，原本已经相安无事好几个月了，这一次又出事了，还是在他这班车子上。
“打电话，报警，通知后面的车子上来补站。”照雨淡淡的开口，竟然把流程说的清清楚楚，公交车司机下意识的拿起了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简单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并且告知了自己的地址，电话那边告知了出警的时间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公交车司机这才反应了过来，将车子在路边的一个临时停车区停稳，拿着手机站在车头楞了几秒钟，才迈步而出，走到了在地板上哀嚎却没有办法起身的男人身边时，公交车司机竟然有些心情爽快的感觉。
“432老哥，怎么回事啊你，车子抛锚了嘛？”
车载通讯器里传来了同事关切的问候声，公交车司机转身又捞起了通讯器，压低了声音：“蟑螂上了我的车子，被人踩扁了。”
“真的假的？真的是蟑螂？”
“谁踩的？这都多久了，终于有人又站出来了？”
“我就在后一班，你们车现在在哪里？我能看到吗？”
通讯器里瞬间热闹了起来，显然大家对蟑螂都厌恶到了极致，听到又有人仗义出手，忙不迭的问起细节来。
“不是很久没有人敢招惹他了吗？这次是新面孔吗？”
“哥，你能拍视频吗？哥，你车里的那个监控修好了吗？”
不能追班上来的司机们都郁闷了，手拿通讯器的公交车司机却将视线越过了男人，落在了照雨的身上，在她的身边，之前还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孩子现在已经破涕为笑，甚至在随身的小包里翻来翻去找东西。
“照雨，能给我签个名吗？”
“照雨，我没带纸，啊，也没有笔，口红可以吗？签我衣服上……啊，这件不行，学校看见会说的，那裙子上，裙子……”
女孩子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之前受的屈辱现在全被丢到了脑后，也许是因为那个伤害她的男人现在躺在地上脸色煞白，连动一个手指头都费力，也许是因为身边的这个女人给人太强的安全感，她根本无暇他顾。
“手机给我。”
照雨抬手，示意女孩子把手机递给自己，女孩子有些蒙蒙的，递过来的时候还解锁了手机屏幕，以为照雨要打电话或者上网，结果却看到照雨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支金色的签字笔，笔尖落在了手机壳上。
“能签吗？”照雨问道。
“能能能！”女孩子的头点的像捣蒜一样，于是五秒钟后，新鲜出炉的金色签名印在手机壳上，怎么看怎么舒服。
“谢谢。”女孩子苍白的脸色终于红润了起来，抱着手机像是抱着一个宝贝一样。这边的好气氛刺激了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原本还想撒泼的他用力的撑起身体，想要再说点什么，却不想正对着站在他头边的公交车司机，男人立刻凶狠的瞪起了眼睛：“她跑不掉，你也别想好过，你们公司等着赔钱吧！”
老实说，公交车司机真想狠狠的一脚踹在男人的肚子上，用力的踩踩踩！但是不行，他有工作，公司有考勤，就算这件事情是对方没有理，但是现在人谁不是能赖就赖，能扯就扯，出了事情总要找个压事儿的，而负责判决的，总是有那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基本原则，各打五十大板，让人总觉得有些，心有不甘。
所以公车司机再犹豫了一下之后，转身慢慢的将通讯器挂回到架子上，又慢慢的转了回来，视线对着那个眼神犹如凶狠野狼一般的男人，终究还是站到了男人的身边，伸手想要把他扶起来，然后露出了和事佬的表情：“哎，这到底是什么事啊，闹腾成这个样子……”
“滚！”
男人得到了借力，挣扎着想要把公交车司机推出去，但身体微微一晃，他就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痛的要命，再不敢用力推，但是他整个人的气势却起来了：“你们车子上有这种疯女人，她要是跑了我就跟你们车队算账！”
这是要鼓动着公交车司机对上照雨，公交车司机也是个五十上下的人了，怎么可能看不出男人的险恶用心，他在脸上硬堆出了一波笑容，眼底却越发的厌恶起来：“你看这事情闹得，一会警察来了，大家调个监控，什么事情不就清楚了吗？要是误会了大家道个歉，要是真有什么事情，有警察么不是。”
“警察？警察我见的少了嘛，你们这个车上老出这种事情，还每次都牵连到我，你们有没有脑子？这次别说是道歉赔偿了，总有一个人得背上刑事责任！”男人瞪圆了眼睛，虽然这事情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经历了，但是他依旧业务熟练，这种公交车的监控设备分辨率根本不高，他的动作又隐蔽，谁能拍的到？
男人心定了，想着一会好好收拾这些人，但是现在公交车司机正扶着他，不能让他有机会再把他甩到地板上，于是男人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把我放椅子上。”
公交车司机真想把这男人甩出去，但他不能，摄像头拍着，事情发生在他的地界上，他得忍！
将人扶上了老弱病残孕的黄椅子上，公交车司机直起了身，有些担忧的看着车后门的两个女孩子，如果可以，他真想开了后门放她们走，但是不行，如果这两个人走了，眼前这个蟑螂一般恶心的男人一定会跑到他们车队去挂横幅，地打滚，耍赖皮，不要脸！
“你们，没事吧？”公交车司机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原本围着照雨转来转去的小姑娘停止了动作，转头看着公交车司机，眼底带着浓浓的控诉。
公交车司机原本就有些过意不去，小姑娘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就越发的觉得抱歉了，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公交车司机小声的说道：“你，你没事吧。”
“没事，有事你现在来问也晚了。”小姑娘哼了一声，表情很不好，如果不是照雨在这里，她恐怕就要崩溃了，之后一定会需要更长的时间来修养的，而现在……小姑娘悄悄的伸出手，勾住了照雨的衣摆，看到照雨并没有拒绝她，小姑娘又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你现在没事，但是待会你们就会有事了，你们无缘无故殴打公交车上的乘客还殴打的这么严重，不要以为事情就会这样了结的，你们给我等着！”坐在座位上喘息的男人终于回过神来，放狠话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喉咙里都是血腥味道，一想到这样的痛苦是眼前这两个女人带来了，男人越发的凶狠起来，他什么时候在女人的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
公交车司机小心翼翼地看着照雨和小姑娘，这个男人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她们计较到底了，而且百分百会算计上他们公交公司，但他却更担心这两个女孩子，被这个无耻的人缠上，她们一生都会被蒙上阴影吧。
“你不要嚷嚷，一会警察来了有的讲。”公交车司机有些不耐烦，刚刚想哄着这男人不要跟自己和公司计较，现在男人已经表现出不捞点钱不完事儿的态度，他也就不想哄着他了，能让心里爽快点就爽快点吧。
“你说什么？”男人没有想到公交车司机会变脸，表情有些不太好，公交车司机虽然年过半百，但也有好好保养身体的，看上去就很强壮不好惹的样子，男人看到车里的局势变成三对一了，用力忍下了一口气，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警车缓缓的靠近，停在了靠边停的公交车前面，车门打开，下来了两位警察。
“啧！”
在这条线路上跑的人，已经非常熟悉这片区域的片儿警了，而今次来的两名警察，都是出了名的善于“圆满”解决事情的人，自己是理亏方时，当然喜欢这样的警察，但如果自己是吃亏方的时候，难免就会有些微词，像之前上车的乘客自己不肯拉好扶手看手机导致歪歪斜斜磕碰的，硬是要说是他开车启动不稳，结果为了不把事情闹到公司，他自己出钱赔了五百，这两位还是见证人。
现在又看到这两个和事佬，公交车司机心里隐隐有了糟糕了的念头，恐怕那两个女孩子这次真的要吃闷亏了。
“哈！”坐在座位上的男人笑出了声，显然也认出了两个警察，公交车司机猜测他之前一定也在两个警察手里做过点什么还没有事，所以现在才会露出这么悠闲的表情。
“什么事情？”
就在各人各自心思的时候，两名警察已经上了车，一扫眼看了看车里的情况，又看到那个男人熟悉的脸孔，两名警察已经猜测的七七八八了。
“警察先生，这两个女人无缘无故在车子上殴打我，这个司机不但不抓着她们，还想放她们走，要不是我嚷嚷着要报警，她们就跑没影了。”坐在座位上的男人立马站起了身，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委屈的犹如一朵盛世白莲花一般。
“你被打了？”年轻的警察到底不善于掩饰自己的神色，那抹喜色实在让男人有些不爽，但是现在他有求于人，还希望能让这两个女人倒霉些，所以他只能保持着更加委屈的模样，让不知情的人同情他。
“怎么回事？”年长的警察看了年轻警察一眼，有些警示的味道，年轻警察收敛了一下，转头看着两个女孩子的脸上，带着几分的和善，眼神里有些安抚又有些鼓励的味道。
照雨看了看身边的小姑娘，小姑娘牵着她的衣角，之前颤抖的表情已经没有了，现在是一种比较平和的心态，只是在那两个警察看过来的时候稍稍瑟缩了一下，照雨微微抬起了手，牵住了那个女孩子的手，女孩子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抬起头，视线越过了两名警察，看着躲藏在他们身后的男人。
“刚刚他一直坐在我的旁边，不停的，不停的摸我！”
女孩子咬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照雨觉得自己的手指被狠狠的捏住了，她轻轻的反握了一下，于是女孩子原本想要垂下去的头再一次的抬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那个男人，男人没有想到刚刚还任由他动作的女孩子现在竟然像头母狮子护崽一样恶狠狠的盯着他，他楞了楞。
“真的？”年轻的警察虽然已经猜到了事情，却还是忍不住提高了几分音量，转头看着男人的时候，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
刚刚被女孩子瞪瑟缩的男人现在被警察一瞪，反而又理直气壮起来：“你看我干什么？她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吗？你们为什么不找证据？！”
“证据？”两名警察脸上露出了难堪的表情，证据，如果要是有证据，还能让这货得意这么久吗？就是因为每次都不好要证据啊，要是这货胆子大敢真犯一起重刑案，绝对分分钟把他抓起来，但是现在……
年轻的警察咬紧牙关，转头看着公交车司机：“上次听说你们公司要准备提升车上摄像头的拍摄质量，现在提升完了吗？”
公交车司机似乎看到年轻的警察对他使了个眼色，但是他完全反应不过来，犹豫了一下才老老实实回答道：“还没有，公司说升级经费还没有审批下来。”
年轻警察胸闷了，他明明使眼色让公交车司机说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好吓唬一下这家伙，说不定他就会说实话了，结果公交车司机却老实到了极点，不用回头，年轻的警察就已经听到了男人大大松口气的声音。